为时代立学——致恩师王域平教授
王 茗 张 欢
[作者简介]王 茗(1961— ),女,新疆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音乐表演系主任、教授、硕士生导师;张 欢(1959—),男,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乌鲁木齐830000;上海200031)
一说起天津音乐学院,首先跳入眼前的就是手风琴,从某种意义讲,手风琴是天津音乐学院最具特色的名片之一。那么沿着这样的思路走下去,王域平、《牧民之歌》《又是一个丰收年》《打虎上山》、双系统、自由低音、手风琴国际大师班、天津国际手风琴艺术节都是关键词,也由此拉出我国手风琴发展兴衰的历史,在中国手风琴历史的大舞台上,站在台中央集总设计、总建筑、总策划、总导演于一身的那就是王域平教授。
我们是王域平教授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的学生。若是把王域平教授的徒弟们排排队,我们应该算是第一排了,换句话说,我们是老师较早的弟子。谁也不曾想,天地作美,先生做证,一个来自沿海青岛、一个来自瀚海西域,我们在极西之地的新疆,一待就是三十年。
如果说我们至今依然坚守在音乐教育第一线,并已经取得一些成绩的话,那么我们事业所有的成就、荣誉,包括思想的形成、文化观和生活态度都是受教于王域平老师。反过来说,先生三十年来的事业发展的轨迹、施教理念、文化诉求也始终为我们感同身受。
人们常说,十年为界,过三界而鉴兴衰。我们和王域平老师的这份师生缘,有太多可说的故事、太多可以聊的话题,因为我们和老师始终保持着师生友情。今天,我们很想以回忆的方式、理性的名义,梳理总结王域平老师在为学、为艺、为人方面的经历、经验,以期对当下艺术教育尤其是音乐教育有更多“温故知新”的启示作用。王域平老师1940年出生于河北抚宁的一个农民家庭,虽然家门贫寒无名,可他的父亲却是一个能吹洞箫的民间好手,那个时候的每天傍晚,劳作后父亲的洞箫声,成为老师记忆中最为甜美的声音。生活是艺术的源泉,也正是家庭环境的播撒,音乐的种子已悄然在老师心中生根,以至于后来在上小学期间,他就能无师自通地拉评戏,甚至还自己动手制作二胡。缘于这一天赋,上了初中的王域平已经成为学校乐队的骨干,那个时候的校乐队,从形式、内容到质量,是现在很多年轻人无法理解的,而就是这不能再寻常的校乐队,对于老师一生的影响和作用,却具有奠基意义。借用别人的词语,少年时期校乐队的经历对于老师的影响可谓是弗洛伊德所说的“童年的梦”。所幸的是,这份与生俱来的对音乐的灵性,没有成为一个不可实现的“梦”,而是化蛹成蝶,将老师和中国手风琴的事业推向世界的心灵动因。而当我们回顾老师王域平先生的求学生涯时,我们会发现,他求学的经历,正如新中国时代发展的一个坐标,在每一个具有标志性的刻度里,都充满了一个为时代所造化的个性命格!
一、1956—1961年无心插柳柳成荫
1956年,16岁的王域平初中毕业,凭借二胡的功底和良好的音乐天赋,考入河北艺术师范学院。在那“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火红的“大跃进”年代,不炼钢铁却学音乐无疑会招来很多非议,即便如此,王域平老师还是坚定地选择了这个“旁门左道”。现在看来,基因的作用是决定性的。
大学是进去了,可他没想到入学之后又面临专业选择的无奈。以二胡专业考进校但却被安排学习小提琴,一年后因为反右派斗争,学校教学又被中断。这对于任何一个对音乐有所追求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挫折。无心偶得,从同学那里王域平老师发现了手风琴的魔力,自此一发不可收,可整个学校教学秩序瘫痪,唯一的手风琴教师也不知下放何处,想要学习手风琴演奏,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且还要在其他同学不练的时候才能摸琴。即便如此,老师还是发挥了小时候自学二胡的本领,其实是善思考而认识了乐器演奏规律,一年以后当河北艺术师范学院被并入天津音乐学院的时候,老师已经基本掌握了手风琴的演奏技巧,因而被学校安排在街头、马路、工厂为工农兵演出,虽然此时的他还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实践出真知,一次次硬性的演出任务,使他在舞台上完成了对手风琴音乐的感知和理解。多年后,当王老师回忆起这段历史的时候,还不无感慨地说,自己敏锐的听觉和舞台表演掌控能力,得益于自己在舞台表演中学会拉手风琴的经历。
二、1962—1977年偶有枝头春意闹
1961年毕业的王域平老师留校任教,负责师范系的手风琴教学,当时的教学资源不用说系统性、科学性,连最基本的练习教材和曲目都很难找到,甚而用来教学所用的手风琴也是捉襟见肘、品质低劣,教学资源、资料严重匮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老师艰难跋涉,动手改编了如《旱天雷》(广东音乐)、《四季调》(青海花儿)等一系列教学曲目。需要特别说到的是,被誉为完整意义上的第一首中国手风琴独奏曲《牧民之歌》便在这一时期(1964)应“任务”而生,在随后的几年中,这首作品被当时的媒体广为传播并深入人心,被认为是具有标志性的时代乐曲。
《牧民之歌》在当时有几大突破:一是在中国手风琴作品中首次使用民族素材创作出了独奏曲;二是在中国手风琴作品中首次使用了复调手法;三是在中国手风琴作品中第一次出现了复三部曲式。现在看起来不算是太复杂的工作,可在当时就是不得了的事件。想想当时的人们在想什么就能比较出老师的思考了。创作时王老师就认为传统手风琴的局限性在于它不仅在演奏古典和现代的作品上受限,也无法完整地表达老师内心创作的思绪和技法。
后面的事,是我们这个年龄都会想到的,“文革”开始了,其他的西洋乐器都因被称之为“封资修”而砸烂了,偏偏留下了手风琴,也许是老祖宗的在天之灵告诉人们“手风琴的老祖宗是我们”,手风琴是典型的“出口转内销的乐器”。总之手风琴没有被砸烂。这样王域平被安排作为毛泽东思想宣传员在工厂、农村、机关、学校、炕头、剧场、露天舞台为工农兵演出,其演奏技艺在频繁的演出实践中大幅提升至炉火纯青。1973年后,教学秩序逐渐恢复,王域平先生又动笔先后创作了《司机之歌》《又是一个丰收年》《春到凉山》等多首手风琴独奏曲,改编了大量的伴奏歌曲和乐曲,并灌制了个人唱片。尽管王域平老师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几个作品都诞生于这一特殊时期,演奏技艺和风格也在这一时期得到空前提高和成熟,个人名望也在这一时期达到最广,但是,先生还是坚持认为“这只是表面的红火,手风琴系统、科学的教学在这个时期是停滞不前的,这一时期是中国手风琴教育畸形发展阶段”。(王域平语)从先生这番话中我们大致可以获得这样两个判断:第一,演出的频率越多、出场的次数越多、曝光的概率越多,并不能说明一个事物或事件本身的发展、强大和兴旺。第二,个人的受益、提高,相比于一个学科整体水平的发展、进步是微不足道的。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胸怀、视野和境界。
三、1978—1990年柳暗花明又一村
对于整个中国来说,1979年都是一个极具纪念碑性的年份。对于王域平先生来说当然更是如此。走过畸形的中国手风琴的繁荣时代,此时面对的是疏离传统、远离世界,其生命力已近枯竭,百废待兴。1983年,王域平老师利用个人力量,几经周折地将正在中国陪父亲游玩的德国埃森音乐学院日裔德籍手风琴大师御喜美江教授请到了天津乐器厂,第一次见识到了自由低音手风琴,第一次“打开国门”看到国外,京津的同行惊呆了,这才知道我们封闭得太久了,我们一直在孤芳自赏,真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灿烂。要换一个人,也许会选择“破罐破摔”,也许会遵循“因循守旧”,但老师的性格决定了他之后的选择。1984年他再次克服重重困难,将御喜美江教授请到了天津音乐学院。这一次王域平老师事先做了充分的策划和设计,在全国发布通知,邀请全国各地的手风琴教师前来观摩,活动中安排了御喜美江个人音乐会,涉猎曲目、演奏风格、大师班讲学,以及国内从未见过的185BS手风琴,都让国内手风琴教师们大开眼界。这一今天已步入常规的国际艺术交流,在当时对中国手风琴艺术教育界的震撼,是怎么估计都不为过的。大家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敢问路在何方?”王域平当时说:“面对这个现实,我们意识到自己落后太多了,应该毫不迟疑地奋起直追,把失去的时间尽快赶回来。”他的回答是,路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脚下。
追赶的决心有了,可是面对高昂的制作琴价、精细的制作技术,还是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可王域平老师就是这么较真的人,他再次延续了自学二胡、自学手风琴的劲头,亲自担任天津乐器厂的技术顾问,硬是在1985年自主研发生产出了中国第一架185自由低音手风琴。自此之后,不断地走出去、请进来比学赶帮,肇始于王域平先生倡导的自由低音手风琴教育,在中国形成了集群效应。他的弟子和弟子的弟子,在世界各地遍地开花,获得国际比赛金奖已不再是新鲜事。三十年后的今天,王域平老师再说起当年引入自由低音这一件事时,依然诚恳:“中国永远不要忘了御喜美江,她是改变中国手风琴历史的最关键的一个人物。”而三十年后的我们,再来看中国手风琴教育历史上的这次标志性的交流事件,却觉得老师只说出一半,还有一半是:“若是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御喜美江对中国手风琴历史改变的意义,那么更需要记得的是,促成这一改变实现的那个人——王域平。”
四、1991—2000年更上一层楼
一个人,一生中如果有一次能被写进历史的经历或者事件,那么他就是我们常规意义上的人物了。而若一个人一生中,不止一次,甚至多次被时代铭记,那他必然就是一个传奇。一定意义上,对于中国乃至世界手风琴教育史来说,王域平先生的确可称得上传奇,是传奇就有可能被演义,或者神化。但我们这样来肯定老师,绝非凭空想象,而是站在历史和文化的高度去认知王域平——他从不守旧、敢于自我否定的文化胸怀;他没有私利,具有对事业对未来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在那个千军万马学习传统手风琴的岁月,他如果有那么半点地考虑自己,他的收入在当时应该是极高的。
成功引入185自由低音手风琴之后的上个世纪90年代,王域平先生又率先将双系统键钮式自由低音手风琴引入中国。按他所说,这是真正实现了艺术化的乐器,在185手风琴基础上的又一次推进,同时琴体更符合中国人身高体质的需求。与此同时,王域平先生也十分注重对教材、训练曲目的拓展、更新、创造,他带领团队,与训练同步,挖掘整理出了一整套自由低音训练曲目。这样,由他主持的天津音乐学院手风琴专业,在教学内容、教学方法、教材建设上基本形成了较为科学的教育体系。同时,锻造了一支优秀的教师队伍,积累了十分丰富的教学经验,培养出了高水平的演奏及教学人才。其影响力不但在国内首屈一指,而且在国际上也赫赫有名。在2000年举办的“中国天津国际手风琴大师班”活动中,俄、德、法、奥等多国的专家指出:“你们的进步是惊人的,你们的教学方向和道路是正确的,你们的优秀学生已达到国际水准。”由于体系性的改革与创新,王域平的团队成功打造了中国手风琴的升级版,获得了天津市和国家级教学成果奖,这在当时是唯一以表演专业为单位的获奖者,这种国家教育领域最高的政府奖,就是奖励在教学改革和人才培养中的重大贡献者。
五、2000年—至今风从东方来
世纪之交,沐浴春风二十年的中国,古老的生命重新绽放,与社会经济等物质领域的飞速前行一致,在文化思想领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唤“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自强”。而中国音乐教育界,也开始不断反思自上个世纪初的“学堂乐歌”以来,走过百年的所谓现代文明进程的中国音乐教育。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开始反思,我们似乎走了弯路,我们需要对中国传统音乐的地位、价值、体系给予重新评价,需要对现行音乐教育体制予以重新考量。
尽管此时的王域平老师已过花甲之年,可是王老先生却仍然“老骥伏枥”、宝刀未老,仍在国际手风琴赛事和交流盛会上,在国内手风琴技能大赛、教育发展大会上,作为常任评审、首席专家,继续扮演着中国手风琴界在国际、国内交流发展中重要推手的角色。这些思潮之于中国手风琴艺术教育而言,则以王域平教授发表在《中国音乐》的《世纪之交的回顾与展望》为标志,不仅在观念上,而且在具体实施路径和未来愿景目标上,都与世界手风琴大家庭实现了互动交流、平等对话,中国手风琴界可以毫不愧色地接受“手风琴起源地”“手风琴大国”的称号。需要特别说到的是,老师从1997年担任德国克林根塔尔国际手风琴大赛常任评委开始,便有意识地总结、对比来自世界各国的选手的竞技水平,深入研讨造成各国选手水平差别、差距的原因,以此在世界舞台上寻找中国手风琴教育、表演的风格、价值、地位,并将这些充满启示意义和价值的经验,行文撰述继而发表在国内重要学术刊物上,这为中国手风琴的整体发展,提供了一个更为广阔、深远的视角。更为可贵的是,正当国内手风琴教育界沉浸在好不容易到来的“柳暗花明”“更进一步”“敢与世界争高低”的喜悦时刻,始终善于自我肯定、自我批评、自我超越的王老师,又当头棒喝:“业已接轨、更需自省”“我们与世界高水平国家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1]这番居安思危、充满否定之否定辩证智慧的良言,使得中国手风琴界获得了一种持续提高的可能,使顺境盛世中的中国手风琴教育,拥有了一份平和而理性的发展态势。
因时代而生,逆时积蓄、顺势而动,在肯定之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超越哲学中,始终把握自我内心的艺术触觉,怀抱世界、坚定脚下,在历史时代发展的必然合力中,发现自我艺术追求的文化个性。不偏倚、不委顿、不极端,在平和的心境中,将自我生命经历融入到时间、实践坐标中,与时代且行且停、且停且行。如此,王域平老师为时代立学的生命实践,便具有了普遍意义上的个性表达,值得我们这些有责任感的教育者再三思量。
到这里,我们似乎可以对王域平老师的事业人生,有如下几个维度的理性总结了:
其一,研究王域平,应把他置放在一个深厚的人文背景中。在那个特定的时代,试想一下,将一个手风琴的泱泱大国(多的时候中国学手风琴的人成百上千万),要使它掉转船头,引领到与世界接轨的航道上,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如此复杂的系统工程,只有理念和勇气是远远不够的,而同时要有足够的智慧、有效的方法和坚毅的品质。
其二,研究王域平,应看到他“桃李天下”的深远因由。我们不难发现,老师的学生遍及大江南北边疆地区、漠河塔河、天山阴山、藏南藏北、武夷山下。记得那时每到过年,王老师家里都会有因为路途遥远而回不了家的各民族学生,老师家的涮羊肉至今让我们这些学生仍在回味。是啊,一个真正的教育家、艺术家,他始终向学生传达着爱心。
其三,研究王域平,应注意其作品中深蕴的文化思绪。观察王老师的作品,我们很容易发现,他创作的作品无一例外地都充满中华元素,这里有他儿时的情结、有他超越时代的思考、有他“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寂担当,但透过这一现象,更突显了他的文化观和世界观,他在寻找泥土的芳香,他在实践“洋为中用”,他以岁月的洗礼,证明“没有土壤的文化是虚无的”这一历史命题。
突然想起,有一个著名的国际手风琴品牌名叫“神化”,而在中国,王域平教授通过他毕生的努力,其实已经创造了手风琴事业发展的“神话”。
结 语
教育界有句老话:“尽信师,不如无师。”讲的是学生要有质疑、超越、创新的精神,如此才能推动思想成熟、事业前行、文明发展、人类进步。可是这句话,从我们看恩师王域平的角度,似乎莽撞了些。可就我们的认识,这句话的成立应该有这样两个彼此联系互为条件的前提,第一,为师者,未贤于弟子;第二,徒弟不识为师之贤在何处!从王域平老师在中国手风琴乃至世界手风琴事业发展中的作用来说,我们这些弟子显然只能心生敬佩。而从老师对手风琴教育承传背后的文化思考和人文关怀而言,三十年的沉淀、感悟,让我们似乎懂得了其中的玄奥和真诚。于是,我们可以由衷地说:“为师之徒,当尽信师而超越。”
王域平老师已经到了从心不逾矩的年龄,而我们这对徒弟在知天命的年岁,才越发觉得老师的厉害和深刻。这厉害是老师在近半个世纪的从学、从艺、从教生涯中,总能在时代拐点上,敏锐地把握脉动,顺势而上,推动甚至创造了中国手风琴发展的新高度、新视野、新境界。其深刻在于,面对“东风无力百花残”的现时处境,面对唯有昨夜“西风凋碧树”的文化思潮,老师并没有因此“躲进小楼”“管它春夏与秋冬”,而是“挂长帆”“济沧海”,以“舍我其谁”的无畏心境,坚信“手风琴的老祖宗在中国”[2]。
老师以其毕生的努力在天津音乐学院建成了规模和质量均为一流的国际手风琴教研中心。
不必说老师在为事上的认真,不必说老师在为学上的严谨,不必说老师在为艺上的精进,更不必说老师在为人上的谦逊。仅仅就这种厉害、这种深刻,就已是与历史相行的事件,已是超越时代的记忆,已是我们这些学生一辈子都该铭心力行的榜样。
我们肯定不是因为是老师的学生,就吹嘘老师而标榜自己。我们只是觉得,作为老师最为偏爱的学生(假如有),爱自己的恩师,是理所当然之事。而若这份爱经风沐雨走过三十多个年头,还能变得愈发笃定,是不是更应该告白、是不是更应该感恩?
最好的告白就是会心微笑,最好的感恩就是绵延记忆。我们愿意在老师领进的门内,仰望蓝天、阔步大地,待到又一个山花烂漫的季节,与恩师一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卷云舒。愿恩师王域平教授,永远年轻!
(本文原载于《中国音乐》2013年第4期)
注释:
[1]王域平.业已接轨更需自省[J].天籁,2002(04):39.
[2] 王域平.世纪之交的回顾与展望——中国手风琴专业发展与建设的若干问题[J].中国音乐,2001(04):1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