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歌儿唱给党——才旦卓玛歌唱艺术的民族情怀

陈耀辉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

从1963年到现在，50多年来，每当耳畔响起这首悠扬的歌儿，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一个名字：才旦卓玛。

她的歌声已经融入时代的血液，流淌在历史的脉搏里，牢牢地扎根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2017年繁花盛开的六月，才旦卓玛应邀到长春参加《放歌中国》节目录制，于是遂有了与这位年已八旬的老艺术家的倾情对话。

推开宾馆房门，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笑脸相迎。她目光亲切，语气谦和，令人心头仿佛辽阔水面泛起温暖的涟漪。对话中，她每一句述说都饱含真情——那是对党、对国家的一片深情。只为当年周总理的一句话：“要回西藏去。”她二话不说放弃北京的发展机会，回到了西藏。周总理说，要永远保持藏胞的朴实本色，所以，她坚守民族文化，一生只唱西藏民歌。她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党给的，要听党的话。讲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波流淌着纯净的光，时而少女般娇羞，时而战士般庄重。与她在一起，能感受到老一辈艺术家的崇高情怀，单纯又热烈。和她对话，好像跟着她做一次心灵的朝圣，告诉你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忠诚。

一、雄伟高原初绽的雪莲

提起西藏，人们总是很自然地联想到美丽的雪山、雄伟的高原、洁白的哈达、甜香的酥油茶……当然还有深受人们喜爱的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

几十年来，她一路用心歌唱着，表达着对党和人民无限的爱。从一个普通的农奴女儿成长为一名歌唱家，才旦卓玛的艺术经历，充满着传奇。她出生在西藏日喀则，从小就很喜欢唱歌，牧羊放牛的时候，采摘播种的时候，她的歌声就像雪雀一样自由地飞翔。她唱的歌都是从生活那里听来的，在西藏有很多种山歌，人们劳作的时候都会哼唱。大家你唱一个，我唱一个，慢慢地她就学会了很多歌儿。那时候西藏还没有和平解放，人们辛苦一年的收成，大多要上交给领主。若是收成好一点，家里就能过得好一些；但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全家人就得饿肚子。在农奴主的残酷压榨下，流光溢彩的扎什伦布寺金顶与低矮破旧的农奴民居形成刺目的反差。在那种社会里，农奴和他们的子女毫无人格尊严可言，更没有读书识字的权利。才旦卓玛虽然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没有机会读书。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很苦，只有唱歌让她感觉到快乐。

希望的曙光像是一个神迹，在才旦卓玛14岁那年照到了那片雪山，解放军的到来让人们的生活发生了改变。一开始，老百姓对解放军是有点害怕的。那时候有谣言说共产党来了不是好事，解放军像藏兵一样会吃他们的食物，住他们的房子，抢他们的东西，所以当时很多老百姓偷偷地把吃的、用的东西都藏起来。但是，解放军来了好几天，他们的所作所为让老百姓改变了看法：解放军和藏兵不一样！她亲眼看到，解放军到了日喀则以后就住在他们打水的地方。那里是一片青稞地，他们到的时候正值冬天，地里的青稞都割完了，他们在空地上搭了帐篷住。由于缺氧、气候干燥，再加上天寒地冻，他们的嘴巴全裂了。看到他们的样子，当地百姓很受触动，尤其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心里非常难受，他们说：“解放军根本不是来占领我们的地方、抢我们的东西，人家宁可冻着饿着也不动老百姓的物品。”于是，谣言不攻自破，老百姓对解放军渐渐亲近了起来。

解放军进到西藏时带了一个文工团，他们又唱又跳的，才旦卓玛很羡慕。每当他们排练的时候，她和小伙伴们就偷偷到旁边看。后来，西藏成立了青妇联，还组织了宣传队，因为宣传队里需要有人唱歌，所以，在父母的支持下，她参加了青妇联的宣传队。

1956年，西藏青妇联组织了一个西藏青年参观团，才旦卓玛和其他40多名来自西藏各地区的青年一起到内地参观。他们从拉萨出发，坐着解放军的大卡车去了青海，后100

来又去了北京，毛主席、刘少奇、朱德等领导人都接见了他们。随后，他们还到了东北、上海、南京等地。才旦卓玛记得到东北时冷得很，组织上给他们每人做了新棉衣、新棉裤；她还记得武汉长江大桥刚开始建设，桥从这边一直伸展到那边，他们看得都愣了。

这次参观让他们长了见识、受了教育，也让他们的家人感受到共产党的温暖。当才旦卓玛回到家后，爸爸妈妈看到她的新装，听到她的讲述，高兴地说：“共产党、毛主席都是好人，你走的时候穿得破破烂烂的，回来后穿得比‘贵族’还要高级！”所以，后来才旦卓玛要参加日喀则文工团，爸爸妈妈很爽快地同意了。妈妈说：“你去参加吧，共产党都是好人。”

参加文工团没多久，才旦卓玛就被保送到陕西咸阳西藏公学院学习。西藏公学院是党和国家为了帮助藏族同胞学文化而特别设立的一所学校，在那里他们吃穿用住都不花钱。再后来，国家民委、文化部委托上海音乐学院办民族班，上海音乐学院就到西藏公学院来招生。考试的时候，因为他们都没有什么文化，老师就让他们唱歌，听他们的嗓音条件。才旦卓玛当时唱了两支歌，就和其他的三个同学一起被选中了，进入上海音乐学院学习。就这样，她真正走上了艺术之路。

才旦卓玛深情地说，“讲这么多，一句话——我是真心觉得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的今天。”

才旦卓玛在上海读书期间与老师们的感情非常好，特别是与老师王品素之间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师生情谊，才旦卓玛讲述了那段岁月特有的温情。才旦卓玛在1958年来到上海，刚到学校的时候，老师们一起来看他们，王老师给她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王老师那时候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朴素，留着短发，笑起来满脸慈祥，见她的第一面才旦卓玛就很喜欢这位老师。

从黄土高原到黄浦江畔，不但语言不通，在气候、水土、饮食等方面，才旦卓玛都感到有些不适应。王老师教她的时候也是困难重重的，一是她们语言不通，二是王老师对西藏的音乐接触也很少，不了解藏族唱歌的发声方法。比如，练声时，才旦卓玛连传统的“咿、呀、噢”都唱不出来。最后王老师干脆说：“我先当你的学生，你先把我教出来。”于是，她和王老师来了个换位教学，她把自己那些独特的唱法唱给王老师听，同时也教王老师说藏语。王老师学完之后，就把这些唱法放到练声曲当中去，让才旦卓玛用藏语练声。在才旦卓玛看来，王老师的教学是很成功的，自己现在八十岁了还能在舞台上给大家唱歌，就得益于王老师当年给她打的好底子。王老师在民族声乐上的教育理念对她的影响很深。才旦卓玛说道，民族音乐一定要在本民族文化的基础上提高，一定要深扎本民族声乐的根基。

王老师的教学是开放式的，各种东西都让她接触，各种歌都让她唱，各地的民歌还有好多歌曲，像《洪湖赤卫队》《刘胡兰》《红霞》等都教她唱，还让她去听外国花腔。当才旦卓玛第一次被王老师领到音乐教室听唱片时，她听着那些婉转如流水的花腔女高音，听得入迷，禁不住模仿起来，老师惊讶极了，因为她竟然在钢琴上找不到才旦卓玛的高音区。老师当即决定不让她走传统路数，让她尽量保留藏族民歌的演唱特点，指导她通过科学方法把自然状态发挥到极致。现在想来，老师做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决定。正因为这样，才旦卓玛才没有丢失自己的嗓音特质，练就了具有浓厚藏歌韵味的好音质。

王老师不仅是她事业上的恩师，在生活中也像妈妈一样照顾她。那时买什么都要票，而且她刚到学校的时候，老是感冒，气管也不好，老师就带她去医院。在学校里不能熬药，老师就在家里给她熬好了，第二天上课时带来。没有王老师这样的帮助，她不可能有今天。王老师还教会她如何做人，让她有了自己的信念。在才旦卓玛成名之后，王老师时时提醒她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才旦卓玛，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成功离不开背后的藏族人民。大家关注你主要是因为对藏族人民的友谊，对西藏民歌的热爱。你心里要有这样的理解，不是自己了不得。自己做人要做好，工作才能做好。”所以，才旦卓玛时时告诉自己——要对得起党和人民给她的信任。

二、坚守民族文化，不负国家不负党

作为新中国藏族第一代歌唱家，才旦卓玛用清澈悦耳的歌声滋润了几代人的心灵，多次出访国外进行文化交流，并告诉世界一个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大美新西藏。在推介民族文化方面，才旦卓玛有着深刻的体会。她说自己作为声乐工作者，首先要自己学好本民族的音乐。才旦卓玛认为自己掌握得好一些，主要是因为她小的时候喜欢唱藏戏，喜欢山歌，所以根基比较扎实。可如今人们学的东西比较杂，根子不扎实，所以现在好多歌曲听起来差不多，没有自己的特色。就她自己而言，这么多年也有很多人建议她唱点流行歌曲，但她始终坚持唱藏族民歌，因为只有坚持自己的特色，别人才能了解和尊重你的民族文化。

才旦卓玛自己一直想，我们国家有56个民族，音乐文化是非常丰富的，如果每个民族都把自己的文化、自己的艺术发展传承下来，那我们的民族之花该开得多么鲜艳！所以，她还是那句话，要学好本民族的东西，把根扎深，这是宣传、发扬我们文化艺术的关键。

才旦卓玛曾经多次见到过毛主席，最难忘的一次是在人民大会堂。《东方红》演出结束后，毛主席接见演员代表，才旦卓玛就坐在他老人家的身后。当时，周总理看到了她，就介绍给主席，告诉主席她就是刚才唱“百万农奴站起来”的藏族姑娘。主席回过身，微笑着向她问好，然后把手伸向了她，她一下子握住了主席的大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主席的手特别大、特别温暖、特别有力量。主席握着她的手教导她要好好唱歌，要为西藏人民多做贡献，她当时兴奋得眼泪不停地流，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才旦卓玛的老师是邓颖超大姐的部下，因此她有幸多次得到总理的教诲，还和老师一起到过总理家。总理特别平易近人，他每次都会亲切地问她：最近回家乡了没有？他叮嘱她要常回家乡，不然时间长了歌声里就没有糌粑和酥油茶的味道了。国庆十五周年时，她被调到北京参加《东方红》演出，那时候总理也接见了她们。总理见了她就问：“才旦，快毕业了吧？准备去哪里啊？”她说不知道呢。总理又说：“我有个建议，你还是回西藏去，现在西藏需要你们，需要你们回去做工作。”她说：“好，我回去。”其实，当时北京很多歌舞团都想招她进去，比如东方歌舞团、民族歌舞团，但总理让她回去，她就一定要回去！那时候，很多人说她傻，“北京那么好的机会，回去干什么？”在才旦卓玛心里，她是党培养的，党让干啥就干啥。后来她想，回去是对的，她虽然做不了很多事，但她还是能一点一滴地回报西藏人民。

几代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很关心才旦卓玛。习近平总书记去西藏考察时还跟她说，你们是西藏的见证人，一定要注意身体。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怀和嘱托给予她巨大的精神力量。她感激党，感激人民，感激大家的帮助。所以，她在思想上时刻不忘领袖们的殷殷嘱托，一心一意为党、为人民唱好歌。

才旦卓玛常年奔波在演出一线，与家人相聚的时间不多。才旦卓玛告诉我们，她的家人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她特别感谢她的老伴儿，她事业上的进步离不开他的付出。她常年在外演出，工作很忙，家里的事全要靠老伴儿一个人。他们团里下乡的时候，其他人都发愁孩子怎么办，她就不需要操心，走就走了，孩子们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丈夫都能安排好。当年，孩子刚出生没几个月，才旦卓玛就有任务出去演出，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丈夫在家里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们照顾得好好的。所以，她很感谢他，也经常跟他开玩笑，军功章里有他的一半。

才旦卓玛老伴儿是青海藏族，自小生活在海拔较西藏低许多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一直不适应高原缺氧环境。年轻时他不在乎，可是年纪大了，身体就出现了多血症、高原性心脏病等多种问题。他今年87岁了，现在住在成都，由儿子、媳妇和小保姆照顾着。但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不踏实，每天反复问小保姆：“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奶奶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若非有重要演出，她一般都争取在家陪着老伴儿。

才旦卓玛的歌声一直以来都是以清脆嘹亮、优美真挚著称。在问及她是如何保养嗓子，让它始终永葆青春时，才旦卓玛觉得身体很重要，身体好，精神就好，就能唱好歌。人没有精神，再想唱，气息也跟不上。她锻炼身体的方法就是每天练练歌，唱一些小民歌，让气息保持流畅。另外，心情也很重要，不要总是想不开，老是跟人家比较，这样心就宽了，身体自然就健康了。她说李光曦老师都九十多岁了，身体还那么硬朗，就是因为他思想单纯、性格开朗，每一天都很愉快。那么大年纪了，两口子还环游世界呢。

三、西藏吉林，同脉相连

吉林人豪迈奔放，西藏人民淳朴真挚，可以说两地的人民都非常热情好客，性格上应该说是“对脾气”的。我们两地的文化虽然各具特色，但在气质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吉林省是一个多民族聚集的省份，满族、朝鲜族、蒙古族也有许多极具个性的文化特色，才旦卓玛从事多年民族文化的保护和推介工作，她对吉林省的民族文化发展提出了一些建议。

她对长春印象很好，长春的天气有点像西藏，早晚冷，晚上星星、月亮看得很清楚，这在其他很多地方是看不到的。她去净月潭公园转了转，湛蓝的天空，新鲜纯净的空气，非常难得。她说自己对满族文化不大了解，但她觉得吉林省的朝鲜族文化、蒙古族文化都发展得很好，他们的很多节目都非常有特点。特别是朝鲜族，她印象尤为深刻。1959年国庆十周年的时候，各省自治区汇报演出，才旦卓玛第一次看到延边朝鲜族的顶水舞，那个舞漂亮极了，他们的乐队也很棒，当时西藏自治区的舞蹈《丰收之夜》都是延边歌舞团的乐队给伴奏的。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成立十周年的时候，才旦卓玛去过那里，她觉得延边发展得很快。

才旦卓玛建议，地方要经常搞些活动，要多搞民族活动，这样既可以挖掘民族内在的东西，也可以让大家进一步了解、重视。同时，各民族之间还可以在文化发展上互相督促、互相帮助。

吉林省对口援助日喀则地区，多年来派出大批干部，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援藏工作中不仅推动了西藏当地经济的发展，改善了藏民的生活水平，而且和广大藏族同胞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才旦卓玛表示，每年回西藏都能感受到西藏的进步，过去他们没有的，现在都有了。过去进出西藏只能坐汽车，现在飞机、火车、公路都通了，西藏航空也成立了。没有党，没有国家，没有全国人民的支持就没有西藏的今天。

才旦卓玛真挚的说，“援藏干部们是很辛苦的，为了我们西藏发展，他们放弃内地优越的条件，听从中央的号召，到我们西藏去，这个我们有深刻的体会。我在这里对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我们西藏人民也一定要好好努力，一定要维护祖国统一，一定要把西藏建设得更好。我是党培养起来的，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要尽自己的一点力量去做。只要我还能动，就会一直唱下去，用歌声歌颂党和祖国，继续‘唱支山歌给党听’……”

结　语

天路之巅的百灵，雪域高原上的琼花。扎根西藏几十载，足迹遍布藏民的村村寨寨，她将欢笑带给家乡，嘹亮的歌声在高原回响。“翻身农奴把歌唱，驱散乌云见太阳”，“母亲只生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这深情的歌儿唱出了西藏百万农奴翻身后的喜悦。五色经幡护佑的歌声，为民族融合、民族文化注入了坚守和传承。才旦卓玛仿佛不是在歌唱，而是在动情地缓缓诉说，那是一片赤子之心，对党和国家的无限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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